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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屋藏妃皇上求你别宠我了_青鸾小说第16到17章全文在线阅读

时间:2018-12-04 10:23:00 来源:886动漫

哪里可以看《金屋藏妃皇上求你别宠我了》?这是一本特别给力的言情小说!点击本站全文在线阅读!我是庶出,自然比不得嫡出的长姐鸣凤,闺名也矮了一截,从如月的口中得知我名唤青鸾,只因长姐鸣凤于三年前出阁远嫁至上京,这两年正夫人待我比从前要热络几分,果不其然,刚吃罢药,换了衣裳,正夫人便扶着丫环的手来探视我。本站支持金屋藏妃皇上求你别宠我了小说第16章全文阅读!

金屋藏妃皇上求你别宠我了小说内容介绍

自如月提点我身为庶女的身份,我便铭记在心,每每回正夫人的话,总是使用敬语,均称呼他们为大人,须知正室所出的子女称呼父母不必言“大人”二字。
但我心里却隐隐有些疑惑,为什么我不记得身边每一个人,却对这些事故人情记得如此清晰。
“你父亲在信上说他已经作主在京城给你定了亲,夫家是护军校尉,你嫁过去是继室,倒也是抬举你。”
正夫人张口一个你父亲,闭口一个父亲,叫得这般亲近,仿佛我从不曾生病,一直延续着过往的记忆,可不论是如月,还是正夫人,以及那位所谓的父亲,于我而言却是那么陌生,甚至于这座府院、这间闺房,都不曾让我找到丝毫熟悉感……眼下却已是出阁在即,即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。

金屋藏妃皇上求你别宠我了小说第16章全文阅读

第16章 根本
这才是我最根本的目的,看上去已经达到了。
“只是臣侄不知该如何从协理政务。”
恭亲王先是被谨亲王剪除羽翼,后又被博陵帝调入禁宫,已远离议政王大臣会议,明摆着被架空实权,如今这御前辅政之职,的确令人无所适从,我正欲看戏般冷眼旁观,却闻得博陵帝温和一笑:“上官会帮着你。”
我一怔,心下惶惶,好不容易才能够卸下官职,如今可好,竟与这恭亲王搅和到一处,如此一来岂不是功亏一篑?
彼时,我只能微微挺直了腰身,跃过博陵帝削瘦的肩头偷眼望向恭亲王,他虽自持,满眼尽是宿日倨傲的神态,可听得博帝如此安排,锐利的目光也极快闪过疑惑。
他心中应如我所想,很是不屑,也很无奈……
思及此,不由无声无息地笑,我虽身陷囹圄,这恭亲王非但不曾捞到半分好处,也如我所预期那般,他是靠着父辈的荫庇,根本就无真凭本事。
似心有所感,他忽然仰面望了过来,四目相对,撞个正着,我有些狼狈,于仓促间移开视线,却听得他恭声道:“一切但凭皇上作主。”
他这是什么意思?
竟应得如此爽快!!!
恭亲王的干脆令越发令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着,此时博陵帝也一刻都不消停,他命我起身下榻,跪在恭亲王的身后,然后以至高无尚的口吻颁旨:“上官,你要像辅佐朕一般尽心竭力襄助恭亲王。”
我只得再次换下女装,穿上圆领朝服行走于紫垣宫,仍是行走御前的上官大人,身份从来不曾改变。唯一不同的是博陵帝命人将折子迁出寝殿,置于紫垣宫围房的偏殿。
偏殿的暖阁内以珠帘隔断,恭亲王身份尊贵,于帘内大案设了上座,而我,身份卑微,便在帘外置了张小方桌,每每由太监将折子捧了进来,先由我栽了细纸,以蝇头小楷一份份起草朱批的意见,整理妥当后再由太监递入帘中,请恭亲王惠阅。
恭亲王每每也细细的看,却从不曾发表任何意见,末了,以一句呈皇上请示下,故辅政一职实为形同虚设……一时片刻,倒也相安无事,于夹缝中,我又有了得以残喘的机会,只是对恭亲王厌恶依旧。
尤其是宫人添茶续水那刻,殿中总是异常的安静,静到我二人隔着珠帘相对,能彼此闻得轻浅的呼息,每每如是,我只能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正襟危坐,比在博陵帝跟前更累更疲惫。
如此还不算完,入夜时分,紫垣宫大总管福宝康会准时来偏殿接我,命我梳妆打扮,我又是另一幅妩媚妖娆的形容,从他的眼前穿堂而过前往寝殿伺候博陵帝。
我不知道恭亲王该是在背后如何耻笑我,可我能够感受到他鄙夷的目光是那样的不屑,尤其是今日上元佳节,福宝康一再交待要我打扮得精致一点,说皇上最喜欢我穿那件玉色的夹衣,当着恭亲王,他毫无避忌,脸上尽是暧昧露骨的笑。
恭亲王面色虽是如常,却不时点头,一幅深以为然的神情……彻底激怒了我。
“殿下未曾得见奴婢着玉色夹衣,何必深以为然?莫非殿下在意奴婢的一举一动,连带衣裳手饰皆铭记于心?”若他答应,必落得觊觎帝妾美色的嫌疑,若他不曾答应,从此以后断然不敢轻易小觑我,尽看我的笑话。
我料定他不会作答,他果然也不曾作答,以示倨傲的姿态,可就在我离开了那刻,当着福宝康的面,他竟意外叫地住了我:“孤却不曾在意上官大人的一举一动,只是听说皇上寄情于云妃,而云妃素喜玉色的绫罗绸缎,玉色的堆纱服饰,大人与云妃本就是姐妹,着了皇上心头所爱,讨皇上喜欢,抚慰圣心,可谓是社稷之福。”
“可不是社稷之福么?若非是社稷之福,何以得殿下这般英明神武入宫辅政?”他在笑,未及笑完,笑容已僵在面上,我原紧绷着脸,看得他怒气渐生的脸,终于露出和缓之色。
五十步笑百步这样的事,他既说得出,我就更做得出。
说到底我只是一个籍没入宫的罪臣之女,从来就没什么自尊骄傲,早就习惯了为生存而卑微,可他,却出身于天潢贵胄,自幼习惯了众星捧月。
如今袭了爵位,处处掣肘不算,还被拘在宫中无所事事,若说凄惨,只怕真真是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旁的人不敢说出这番话,如今我堂而皇之的说出来,看他还挂不挂得住这张尊贵体面的脸!
“孤是否英明神武,皇上自有圣裁,不过孤入宫以来的确承蒙上官大人襄助,时逢上元佳节,许孤敬上官大人一杯,一愿大人前程似锦,二愿大人得到皇上更多的宠爱。”
温过的酒,很烈,由口中滑入,就像火苗子舔舐着我的五脏六腑,任谁皆看出我与恭亲王不睦,两人凭生了许多嫌隙,后来博陵帝亦问起此事:“听说上元那日,你与恭亲王起了争执。”
“奴婢岂敢。”
“你有什么不敢的,”博陵帝握住我柔和的下颌,口中虽是嗔怪,可我听得出他的语调较于平素缓和了许多,我便缄了口,一脸沉默的低垂了目光。
彼时,夜已经深了,下了连日的雪也渐渐稀疏,隔着糊了棉纸的支窗,隐约有洞箫的声音传来,很是婉转悠长,凝神细听,吹的是贺铸的一套词:
波影翻帘,泪痕凝蜡青山馆。故人千里念佳期,襟佩如相款。惆怅更长梦短,但衾枕,余芬剩暖。半窗斜月,照人肠断,啼乌不管。
“是谁在外头吹《小重山》?”我有些恍惚,只觉这箫极其熟悉,应是不止一次听到,才启了朱唇。
“皇上,请问奴婢做错了什么?难道奴婢伺候皇上也是错么?”
“滚、你给朕滚出去,没朕的旨意不许踏入紫垣宫半步。”
他越是恼,我越是故作惊惶缠着他,他便益发厌恶我……我果然是了解他的,甚至比堂姐更了解他,目下无尘,清高如许的博陵帝容得下容貌酷肖堂姐的我,却容不下心性却与堂姐相左的我。
在他看来,我的献媚邀宠分明是亵渎了堂姐,亵渎了她的冰清玉洁。
我几是被推搡着被赶出了他的寝殿,淡薄的月光如水一般洒在银白的雪地上,倒映出我细长的身影,此时,我衣衫不整,一阵寒风吹来,冻得我牙关紧闭,浑身直颤,可我在心里却是欢天喜地一般疯狂的叫嚣着。
我又一次伤到了他,伤到了这个脆弱不堪的帝王,从前他欠我的,总算是一报还一报,都扯平了。
因我衣衫不整,又不许回紫垣宫,出了两仪门,我一时无处可去,只能瑟缩着,沿着朱漆的宫墙顺着落满厚厚积雪的宫道,漫无目的行走在宫中的永巷。
夜已经深了,各宫早已下了匙,照这情形,博陵帝发了狠,大约是想冻死我,或者等着我回去苦苦哀求,求他给我一袭温暖的衣,给我一袭遮风挡雪的天地。
但我不能如了他的意,早在我想拒绝那刻,就不可能回头。于是,我咬着牙,深一脚,浅一脚,忍耐着,坚持着,宫这样大,总是有一处能够容纳我的地方。
可每走一步,我又是前所未有的感到绝望,又是谁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雪中送炭呢?
不会有人来帮我,我越走脚步放得越慢,极冻的寒气从我的脚心下全身漫延,也不知道走了多远,当我支持不住,倒在雪地哆嗦那刻,忽有一线晕黄的光线袭来,却是一前一后两个人,一个人提着灯,一个人打着伞,开了半扇门,我便挣扎着,喑哑的哀求道:“可否容我避一避。”
待我看清来人冷俊的面容,抽了口气凉气,竟是恭亲王,他在距离我三步的地方,原以为他脸上会挂着完胜般倨傲的笑,结果他却解下厚重的披风递给随从,便一语不发的离开。
后来他的随从将这件披风拢在我的身上,扶着我走入了这座空旷而又温暖的殿阁。
是以,我方忆起,自博陵帝召恭亲王入宫辅政以后,恭亲王实则变相被软禁在宫中,若非博陵帝传旨他不得擅自离宫……只是未曾想到,我百般无奈竟投到他的门下,而他,竟也不计前嫌收留了我。
虽不至于改变之前对他的印象,但在这一刻,我却告诉自己,今时今日不会白领他的情,来日必还了他,我这样想,有些恍惚,听得鸡人报晓,困意袭来。
因是博陵帝撵了我出去,不许我踏入紫垣宫半步,才一沾枕头,就睡了个昏天黑地。自那次失忆后,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深度的入睡过,即使是在梦中,我只觉倘或就此死去,永不醒来,似乎也不错。
总算是求得好死,可不知为何,在浑浑噩噩间,总是有一团模糊的身影,朦朦胧胧的在我的眼前晃荡。
我尝试着喊一嗓子唤住那人,他却越走越远,我也不知道何来的力气,抑或是那样倔强着,在梦里紧紧跟随,每迈出一步,眼前的景色步移景异常,一时巴山夜雨,一时朗月清风。
也不知道走多久,他终于在一幅烟紫的墙下停住脚步,终于看清他是一个男子,有着挺拔的身量,就像悬崖边上倒生的一棵,傲然屹立。
他扣了扣铜环紧锁的门,门中微露,探出一线淡青色的身影,以及乌油油的头发上,簪着的一只玉刻花钿泛着温润流转的光华,不必再顾,亦知他这样急,只为了院中这位深锁的女子。
但他是谁呢?那女子是谁呢?
我很好奇,就这样踮着脚,好一阵张望,奈何那二人太过情深,就这么热烈的相拥着,他伟岸的身影,完全挡住了娇柔的她。
难言的幸福,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漫延,我甚至起了一种被拥抱的人就是我……关于的幸福错觉,也许,我是太过于孤独,也太过于寂寞,现实中得不到的,只能在梦恣意的渴求。
我是多么渴望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啊!
“上官大人,醒醒,您醒醒。”
“唔!”只是刹那,一道尖细的声音又将我生生拽回了现实,无奈的睁开眼,映入眼帘是恭亲王的随从,阉官杨太监,他拧了张温热的手巾递我:“你不能再睡下去了,整整三天三夜,再睡就糊涂了。”
“难得糊涂,”我擦了脸,挤出抹生硬的笑,心中只道,也是好梦只能留人睡,总该是到了梦醒时分,杨太监伺候我梳洗后,又捧上一食盒膳食,悉心道:“您且先用膳,已经通知了您的婢女,晚些她就会来服侍您。”
我点了点头,才要移过炕桌,一方掌心大小的垂珠玉佩却从枕畔划落,我心下诧异,才拣了起来正欲看个究竟,杨太监却一把夺了过来,道:“这东西不是上官大人的,容奴才完璧归照。”
“听你这口气,也不像是你的。”
“的确不是奴才的。”
杨太监从袖中取了手帕,将玉佩仔细包好,塞入贴身的荷包,大约是他,若我猜得不错,这玉佩应该是恭亲王随身所配之物,真想不到他竟会前来探望我。
“那时大人正做梦,斜喇里抓住我家殿下,想是在纠缠那刻无意间扯下……”他话还未说完,我只觉面上一阵滚烫,应该是在我做梦那刻,那时我贪恋梦中人温暖的怀抱。
被紧拥的感觉,原来是我缠上了恭亲王……该死,我越是这样想,一张莲脸红透了,连耳根都觉滚烫,只能搭讪着开了食盒,借用膳掩饰眼前的窘迫。
杨太监是个年长心细之人,见我默不作声,便一笑收住只说去伺候他家主子,请我见谅,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,有些感念,这宫里难得还会有人顾及我的感受,就算他与我一般只是卑贱的下人,心中却也觉得温暖。
可从此以后,我该如何面对恭亲王?
越想越觉无颜以对,只好厚着脸皮,龟缩在这间小小的屋子,一日三餐皆由如意送进来,一恍五日过去,我终是捱不住,提议出去走走,如意便撑了油纸伞,陪我出了门。

金屋藏妃皇上求你别宠我了小说第17章在线阅读

第17章 礼遇
博陵帝虽变相的软禁了恭亲王,却十分礼遇,将这座有池有林,自成一格的重华宫拨给他,这个时节园中的梅花开的极好,俱是名品,不是绿萼,便是朱砂,一眼望去,灿若云霞,更兼香远溢清,最是沁人心脾,我一时贪顽,便解了风帽,折了小小一枝簪于鬓角。
“好看吗?”
我笑着问如意,如意仍是惯常的结巴:“好、好看。”
“又哄我呢,但凡我说好,你从不说不好。”我喜欢如意的忠诚,有时却又觉她太过顺从,她这样伴在我的身边好是好,但唯一的不好便是听不到反对的意见。
见我一幅沉吟的样子,如意深恐我不喜,连忙掏出一面小小的菱花镜递给我,镜中的我,一幅楚楚的样子,簪着的绿萼梅花,小小巧巧,白得如泛青的碧玉,有着柔和的光泽,像极了恭亲王落下的那块玉佩。
此时关于那块玉佩的印象我竟是空前的清晰,玉佩上的刻花就是绿萼,嵌在结了垂珠的络子上,之所以是嵌上去,而不是镶上去,是因太过于轻薄,就像一块花钿。
与梦中,女子乌油油的头发上,簪的花钿如出一辙。
难道,那不是梦,竟是活生生的现实,还是,梦中的男子不是别人,分明就是我宿夕厌恶的人——恭亲王,这怎么可能?
我这样想,忽有种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,记忆的深处像是在摇晃,那些我一直抗拒的,一直深埋在心底的,翻天覆地的翻涌着,又是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,我抱着头痛苦的跪了下来。
如意吓得不轻,一面拉扯着我,一结巴的叫人,当恭亲王带着杨太监赶到,我已经是满口腥甜,一口温热的鲜血喷了出来,望着他,望那个与梦中人渐渐重叠的身影,我感知到的不再是厌恶,而是心痛。
揉碎一般的心痛……
“我们从前可曾相识?”
“你这样以为?”只有他与我的僻静处,我还是张了口,不指望他能够告诉我全部,但多少还是盼着他能提点一、二,之所以会失去记忆,想必都是因为与他有关罢!
我不愿意去想,他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,可我越是抗拒,心中那被揉碎的感觉便空前的强烈,很是纠结。
“那些都过去了,”他没有否认,却不愿重提,分明选择了遗忘,既是如此,我犯不着再苦苦相逼,只低低的一声轻叹,便转身离开。
他却叫住了我,每一次,都是在我离开那刻:“孤留你在此,并没别的意思,只是皇上身边必得是你来批这折子。”
“如此说来,奴婢也算得上是皇上的忠诚良将?”
闻言,我只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好笑,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,不过是时机未到,由着我这卑贱的女子秉笔而已,倘或有朝一日,恭亲王羽翼渐丰,怎会容得我染指放肆。
“奴婢会向皇上谢罪,自请回到紫垣宫。”
“传皇上口谕,命上官于重华宫辅政。”
他既是看穿博陵帝不好放下颜面命我重华宫,我自是知趣,主动提出也算是还他当日相助的人情,但他却将话锋一转改传皇帝的旨意,倒是令我措手不及。
皇帝这是何意?还是命我朱批,却不许我回紫垣宫,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与恭亲王之间曾有过前尘往事?倘或如此,他留我在此,岂不是设了个局,抑或是下了个套?
似看穿我心中所想,恭亲王冷峻的面容微微变色,然他终是忍住,淡然道:“你歇了三日,折子已经积压了许多,趁着天色尚早,能批一些是一些。”
“奴婢遵旨。”
御命难为,在强权的面前,任我如何不甘,却从来只有低头,我早已习惯,麻木的领了旨,便着恭亲王前往重华宫正殿——轩辕殿处理朝政。
轩辕殿虽是正殿,却因建制所限,尚不及紫垣宫偏殿敞阔,虽由宫人拾掇,取消了当中的隔断,三明一暗的屋子十分局促,恭亲王所坐的主位与我批阅折子的副位便不设垂帘,只间中置了座一人高的博山香炉,当中焚着琦楠沉水,如薄雾般的轻烟作为一道自然的屏障。
也好,将全部的精力转移到政务上,就不会揣测,也不会感到难过。我便埋首在堆得山一样高的折子中,一面看折子,一面慢慢的打腹稿。
宫中的局势虽微妙,天朝的政务却相对稳定,这得益于我的祖父健在时所建立的文官制度,朝庭虽崇佛抑儒,却选择性的接纳了内阁,全国各地的折子经内阁大臣提出拟办意见,再送内宫与议政王在臣会议,其实需要皇帝朱批的并不多,纵使有,大部分皆是交该部奏议。
换而言之,博陵帝并没有太多的实权,他无法掌控议政王会议。手握实权的诸王,轻而易举就能令皇帝的旨意议而不决,决而不议。
从前的博陵帝,未亲政前由太后压制着,亲政后由恭慎长亲王牵制着,也只是等到两位退位,庶兄谨亲王入主议政会议,才得以展露头角。
且不论谨亲王是否可靠,单从权力的结构来说,皇权必得是牢牢掌控在帝王的手中,才能真正统御天下,博陵帝却是有心无力,他是那样的衰弱,大婚多年虽诞育有两位皇子,除了仰仗手足,一时也无更好的出路……
不知不觉间我已批阅了许多折子,只是前几日积压的太多,今儿纵使挑要夜战,也不可能全部处理无毕,便搁了笔,揉着酸胀的脖子,低了半日头,又坐得笔直,实在是累得不行。
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,多年过去不曾改变,每逢此时,御膳厨房还会特地为我预备宵夜,今儿的宵夜虽不是御膳厨房备下的,想来重华宫小厨房颇费了些功夫。
宵夜是一盏枣蓉燕窝,取金丝小枣以银镊子挑去细皮,剁成蓉搁入以姜丝水沁过的燕盏,加冰糖隔水熬制,甜而不腻,爽滑生津,见我进得香,恭亲王方道:“既是喜欢,不妨多进一盏,这东西不仅润肺,也调理气血。”
“宫里有规矩,主子食不过三,奴才食不过一。”
我婉拒了他的好意,尽管后来我读懂了那层意思,这宵夜是他命人特地准备的,必是他见我新近面色苍白,不好明言,只能点到为止。
可在我看来,既然他那时已作出选择,今时今日之举其实不必。
“那你且早些歇着,明日孤可是天不亮就会派人来叫你。”
“遵命。”
我福了福,躬着身子退出,一切皆按宫里的规矩,与他刻意的保持着距离。他却是镇定自若,既无平日高高在上的优渥感,亦无被拒的恼怒感。
当我缓步出了正殿,夜已经深了,大雪无言那般的下着,整座宫极静,静到只能闻得北风的呼啸声,又是一个漫漫长夜,只是我不再孤枕难眠。
自我离开后,轩辕殿的灯火虽灭了大半,可是仍有一盏橘红的光线,隔着糊了棉纸的支窗透了出来,却是他,还在挑灯夜战。
他从不曾发表意见,亦不在折子上作朱批,这样逐字逐句的看想必是为了作到心中有数罢!
我这样想,忽然觉着这辅政之职不独我一人,就算我二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,到了此刻,总算是不再孤单,也好,倘或有朝一日,我人头落地,小命不保,至少还有他这样的人能够接任。
翌日天色未明,他果然准时派人叫醒我,如意一面替我梳妆,一面结巴道:“恭、恭亲王殿下比、比谨、亲王殿下可差了许多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我在镜中与如意对视,一面画眉,一面饶有兴致地望向她,如意嚅嗫着,一张小口粉嘟嘟的,很是可人:“他、他自己熬了一宿不算,这么、早,早又叫醒小姐,一、一点也、也不会体恤底、底下人。”
原来他竟熬了个通宵。
他堂堂一国之辅政亲王,这又是何必。
“那些你来不及看的朕子,孤已经看过许多,另外抄录了一份,你且先看着,若是觉着妥当,不必另行批注,若是觉着不妥,重批了便是。”
我点头应了应,待得看了十来本,才觉他竟下了十分的功夫。
自他入宫的一个月来,并不是一件摆设无所作为,而是在暗中摸索,如今一出手便已熟稔,因由衷赞道:“殿下心思缜密,远非奴婢所及。”
“罢了,你也不必妄自菲薄。”他微微一笑,不再多言,乌青的眼中分明流转着笑意,此时的他,有着一份难得的开怀与从容。
未曾料道他笑起来竟格外好看,我有些恍惚,此时杨太监正好入内传早膳,见我在侧,连忙辞了出来,心中虽感到诧异,却觉照这样情形得由我布让伺候他用早膳,只得开了食盒,先沏了盏净水奉上,他却不置可否:“搁点细盐。”
“不觉着咸么?”
“你不会少搁点么?”
“那么搁多少合适呢?”有些不情愿,心道,我又不是他的婢女,怎知他的饮食习惯,何况这么大清早的,还未曾见过饮盐水的。
“这样饮了,嗓子不疼。”看得我拔了银簪子挑了少许盐搁入缠枝莲纹碗中,他一气饮尽,还示意我也尝试一下,我却摇了摇头,兀自取出双色细粥与精制过的点心酱菜。
“想必你不记得早盐晚蜜这习惯。”
“这竟是奴婢从前的习惯?”
“那是从前。”
察觉到失言,他忙忙的咽了口粥,算是缄口,我便也不再追问,心中却是波澜起伏,那时我与他究竟有多好,那样的好几乎以如膝似胶来形容,若非如此,他怎会将这样细腻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,以至延续到如今……
“愣着做什么?”
“嗯?”见我惘惘的,他以玉扳指扣了扣案几催促着,我只得胡乱吃了几口粥,便叫进宫人撤了去膳桌。
“再叫人俨俨的沏盏杏仁茶来。”
“是,”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啊?只是刹那,又是之前我所厌恶倨傲自持,还将我呼来唤去,支使得尤胜于博陵帝,而我竟也呆呆的被他牵着鼻子走。
“殿下,奴婢是御前的人,恕奴婢只伺候折子,不伺候饮食起居。”先礼后兵,一向是我惯常的作派,当我托着香浓的杏仁茶步入正殿,欲与他交割明白,却听得一阵轻微的鼾声。
他这人,想是熬了一宿累着了,竟伏在大案上睡了过去……我很是无奈,只能搁了茶碗,默默的坐在他的下首继续看折子。
殿中极静,他的鼾声纵使极轻,声声入耳,亦是烦人,忍着看了两本,再也按捺不住,一个眼色飞过去,他却瑟缩着,想是因为冷,浓密的眉头紧蹙,只好抽身拾起他褪下的披风,轻轻盖在他的身上。
那种年青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便兜头兜脑扑面而来,混了白檀与冰片,十分淡雅,我喜欢这样的味道,应该是很久了,若非如此,我的目光不会缱绻的流涟在他的身上。
“素履——”一线温和的声音传来,那样熟识,是谨亲王冒雪而来,此时正立于珠帘下静静地望着我。
若是平常,我必是浅笑着迎了上去,可此刻我却有些恍惚,心中犹如开了闸一般,时光倒流,曾不止一次这样伴在恭亲王的身旁……记忆的碎片与现实重叠,我看到了全部的过去。
“你都想起来了是吗?”
出了轩辕殿,谨亲王与我站在连廊下,他幽深的目光一时闪烁地望着我,一时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,我在他的目中看不到焦点,只能够看到风雪在他的眼中肆虐。
“殿下以为呢?”
“从这一刻开始,我就要彻底失去了你是吗?”
“未曾拥有,何言失去。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,我的心异常的平静,像是在刹那间泯去了所以的悲欢喜乐,可只有在他离去以后,才后知后觉的回转过来。
我的世界,早已坍塌,如今的我,只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,自那时的王世子离开了我,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希望,而是全部。
“孤醒歇了有多久?”
“不到三个时辰,”恭亲王醒来的时候,我仍在侧,一面批着折子,一面如常的应答对话,仿佛谨亲王不曾来过,仿佛我仍是迷糊,什么也不曾想起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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